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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进一 本报记者 梁建刚
最近，有则“飞跃疯人院”的新闻引人注目，某地一市民从精神病院出走后被带回。众说纷纭中，一名网友的观点是：“若当时带走他的是名专业社会工作者，是否就不会引发如此多质疑……”
社工是否真有这么大能量，当然不可简单定论。但在我国经济快速发展，社会群体日益多元化的今天，社会矛盾的化解已向政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。从世界经验来看，当社会发展至一定阶段，职业化社会工作者的出现即成必然。他们致力于构建社会关系、更新公共服务与管理，被称作“社会工程师”。
近年来，在综合治理的基础上，上海正着手更新预防犯罪工作体系，一大举措便是引入社工的专业化建设。在闵行区，逾200名司法社工已搭建起一张无缝衔接、联合行动的大网。
预防犯罪，用社工如何？
驻所社工：距铁窗最近的房间
三鲁公路600弄199号，闵行区看守所、闵行公安分局拘留所在同一大院，铁门漆黑厚重。身材小巧的金季鹰一身便装，扎着马尾，在一群制服中间显得很特别。她特意指了指大门旁一块簇新铭牌：闵行特殊人员专业社会工作综合服务站，“新挂上去的，怎么样，第一次见吧？”
社工们在拘留所工作的地点有两处，一楼的谈心室与二楼的社会特别关护工作室。有意思的是，两个房间都是距拘留所监控区最近的一间。“2008年正式进驻，主要针对22岁以下青少年开展关护、禁毒和行为矫正工作，现有10位社工。房间的地点是我们努力争取的，从铁窗内移到了外面，为的就是让他们感受到自由。”
如果将预防犯罪体系比作一局棋，这里无疑是距安全边界最近的地方。“他们绝大多数属初犯或偶然犯罪，若能及时更正，即可极大降低社会犯罪率。”作为站长，金季鹰对拘留所状况有着清晰认识，“违法背后，往往有超出行为本身的症结。曾有调查发现，违法人多有各种沟通障碍或家庭障碍。所以要想改变一个人，帮助不能仅限于关与管，而要从症结入手，才能使他们思考，也让社会思考为何他会犯罪。但这一点，仅凭拘留所、看守所很难做到。”
“助人自助”，是社工的工作准则，意思是帮助对方学会帮助自己。金季鹰说：“越接触他们，就越感觉到他们太缺少爱了。”
一年前，甘肃来的小涛被拘。大专毕业来上海实习，在网吧破解了收银台程序取走600元现金，小涛因此被拘。社工范庆华至今记得和他的对话，“他很聪明，但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多大危害，只说他对电脑的迷恋，对技术的崇拜。一周中我们谈了3次，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成了电脑的奴隶。”出去后，小涛应聘又遇到黑中介，几乎走投无路，范庆华特意为他的手机充值，为他联系企业落实工作，联系宿舍，联系家人，直到他拐过人生这道弯……
“社工进驻拘留所，效果不一般。”拘留所所长吴家远说，“社工专业的工作方法，缓解了所内对立情绪，对我们也有全新启示。可以说，民警与社工的组合刚柔并济，体现了威严下的和谐。”
驻校社工：老师，我现在挺好
驻所社工将“手”伸向了距安全边界最近的地方，而进驻学校的社工，则是向预防犯罪体系的源头伸出另一只手。在某种意义上，这样的安排更具深远的眼光。
莘北路上的启德学校，主要招收和教育有严重不良行为或一般不良行为的未成年学生。“在校生46名，老师也有40多位，几乎一对一。”校长周硕青说，“但社工的作用和老师截然不同，自去年正式进驻，已不可替代。”
走在校园，迎面而来的孩子们，彬彬有礼地打着招呼。蔡燕华是第一任驻校社工，孩子们老远见她，就会亲热地喊一声。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凑上来，蔡燕华拍拍他，“最近好不好？”男孩笑了，“老师，我现在挺好。最近在练歌，还有航模，都要参加比赛了。”男孩的语速很快。过去呢？他不好意思了，“我喜欢动，上课说话，以前老师很严，所以还逃课。不过这里老师和社工都很好，常鼓励我，很开心。”
“这里的孩子一点不差，是不是？”蔡燕华感慨，“其实每个问题孩子的背后，都有一个问题家庭。你可能想象不到，有家长会恨不得孩子天天别回家，有家长除了给钱一概不管。青少年最具模仿力和叛逆感，家长与社会环境对孩子影响巨大，但教师在课业压力下，很难再多担负起额外责任。”
正因为此，蔡燕华介绍，闵行区近年来将社工联校制度逐渐拓展到驻校，为的就是进一步整合校内外资源，深入帮教。“联校社工的定位，是学生的辅导者、引导者和联络者。”闵行区政法委副书记姜国週说，"联"字体现了社工、学生、家长、老师的联合，也体现了学校、家庭、社会资源的联合。而驻校，是进一步深化。”
“开始老师还疑惑，以后学生听老师的还是听社工的？”在周硕青看来，社工驻校极大拓展了学校教学教育空间，“不过疑惑很快没了。社工从学生的社会性切入，关注学生成长环境，使学生各尽其能，这与教育工作者的目标是一致的。”
蔡燕华说，社工驻校后，首先为每个孩子建起了情况登记表，“做得最多的是家访，了解每个孩子的生活环境，找到问题根源，再采取专业方法介入消解。此外，闵行还引入了香港 "正面成长计划"，与学校教育结合，帮助学生找回自信。”
禁毒社工：做正常的社会人
“如果没人关心，他们就会像颗"定时炸弹"，常人唯恐避之不及。”社工庄晓炜坐在闵行区自强康复指导服务中心的办公室，淡淡地说着。这个单薄的女孩子所指的，是一个极特殊的人群：吸毒者。
“他们是特殊的弱势群体。毒品危害的，不仅是个人健康，更涉及整个家庭与社会关系。所以要想让人远离毒品，必须从各个角度全面介入。”因此，在中心主任赵皆春看来，禁毒社工的要求相当高。因为对象的特殊性，必须将社工对社会资源的利用发挥到极致，同时还要做好终身服务的心理准备。“目前中心工作主要以整合社会资源为主，开展就业指导，药物治疗，家庭联谊等项目。”赵皆春介绍，“最重要的是就业，只有让他们回归正常社会，才能真正远离毒品。”
让庄晓炜印象深刻的，是去年她接手的一位戒毒对象小李，“他原本有自己的公司，有房有车，但染上了毒品。社工介入后不久，有一天突然全家消失了。”庄晓炜回忆说，找来找去，只剩下一个打不通的电话，这时他的妈妈突然来了。
“原来他被送去农场劳动教养，父母为了帮他还债变卖一切家产，他妈妈告诉我，他还染上了性病，想让我帮忙。”庄晓炜说，“我找卫生部门帮他做了检查，与他通信。但几个月后他出来，看到家里境况还是崩溃了，母亲几乎失明，我只有不断找他沟通。”
渐渐地，小李接受了现实，想再开始找工作。为了使小李回到社会，庄晓炜帮他在一家建筑工地找到了工作。“现在我们每月见两次面，戒毒后他人胖了，脸色也好了。我挺开心的。”
为了帮小李，小庄也获得了闵行卫生、民政、就业等多个部门社工的援手。闵行区司法社工搭起的网络，为这场禁毒战提供了极大支持。对此，“首先要清楚社工不是万能的。我的目标是帮助"边缘人"在社会中找准位置，成为正常社会人。”庄晓炜的定位很明确，“社工是教育者、引导者，更重要的是沟通者、社会资源的协调者，在混沌中给予力量，在迷茫时指出方向。”
商企社工：破解“新二元”结构
郑荔月开一辆白色轿车，热情似火，“来九星市场看看吧，进驻大型市场，我们是第一个，我们是商企社工。”
七宝镇的九星市场，全国闻名。村委会边的一栋小楼上，闵行区九星市场专业社会工作综合服务站的地方不大，但站长助理郑荔月介绍，工作内容可不少，“自去年建站，我们在2万多份调查问卷、300多家商户调研基础上，将服务内容定为两部分：社会工作服务与法律工作服务，所以社工站也有两个部，由8名社工和2名律师组成。”
在大型市场建立社工站，实在情况太特殊。“这几年来沪工作的人越来越多，逐渐形成"新二元结构"，也对社会稳定提出了新的挑战。要想扎紧篱笆，首先要介入其中。”闵行区政法委副书记、综治办主任王辉说，九星市场如今有8000多户商家，老板、打工者、随同的青少年子女……3万多人生活其中。“九星村不断健全安保措施，但对纠纷与犯罪，这些措施更多是防，而不是消。”
调研中商企社工们发现，市场中大多数人希望留沪发展，但缺少学历和技能，社交圈子集中于同乡亲属，难以融入上海。“为此，我们确立了"社区融入"的工作主旨，为打工者、青少年提供培训、辅导等；为商户提供法律服务与宣传。”
1983年出生的眭路，做社工已有3年，去年从莘庄镇转到九星市场。在他看来，商企社工要做的远比过去多，“光是走遍所有商户就得一天。做培训，就算免费，我们上门邀小工来听，起初老板也不愿意。一来耽误做事，还担心学好了跳槽。我们只有挨家挨户说，调整培训时间到晚上……”
这样的工作，复杂而繁琐，但意义不凡。“对他们来说，怀着梦想到上海，但自身实力不强，加上身处每天上万客流量的复杂环境，相对容易出现违法行为。”郑荔月说，“我们并非管理者，但与政府的目标是一致的，因此可以通过寻找平衡点，在维系多方利益的情况下解决问题。”
一年来，商企社工们与九星警务站、九星村治保主任建立联动机制，及时与高危人群沟通；从个体入手，联系学校开办物业管理等培训班；从法律服务入手，组织法律培训21场次，接受咨询逾700件；从环境入手，开展禾苗计划、星灵之窗计划等活动，增进与本地居民互动，营造平等、接纳、和谐的环境……
社工的工作看似并不复杂。在一部有关社工的电影《何必有我》中，社工周润发说，作为社会工作者，要有对人的关怀，对工作的投入，更要有对社会的爱。
其实，这何尝不是对我们每个人的要求。他们的不断努力也在提醒着我们，该如何让明天更美好。来源新闻晨报)
